桃花依舊

tucpnzi

祖母還會自理的那年,在農曆的十二月尾,家中總會有株艷紅的桃花。還記得那些日子,龍鍾的祖母將桃花插在那聖母像前,念念有辭的笑說:「花開富貴。」

當然,花總會開,但我的家從未試過大富大貴,可能是聖母也覺得富貴不是甚麼好事。我們家只是穿得暖、吃得飽,生活只能說是還可以。在那些年,曾祖母辭去了當媽姐的住家工,在家中靜養,但祖母還是勞勞碌碌、忙這忙那,兩個老婦在家中操持家務,井井有條。雖然祖母已經沒有出外謀生,但她籌謀團年飯總得要上七八天。(那些年,家中是有一兩隻活母雞,在曾祖母的料理之下走牠們生命的最後一程。)

祖母的相貌不似會配上勞碌的命格,她矮小、福氣,很世故的她總是與其他主婦極是和洽。她也異常地慷慨,聽到鄰居的幼子搭遠途車會嘔,甚至會送上家中買下的玄蔘作禮。我還記得祖母插花時笑瞇瞇的樣子。

這幾年家人越來越忙,連團年都要遷就逐漸走進社會的家人的更次,也因為沒有整個社會一起放假的日子,於是我們的團年飯總是來去匆匆。

曾祖母歸主後,祖母的鄰居也漸漸遷走,新搬來的鄰居不太欣賞祖母的廚藝,當然,祖母也覺得他們煮的咖哩氣味太濃,沒怎交流。祖母的么子,也是我的叔父娶妻,新嬸母照顧家姑,常告誡祖母莫胡亂批評其他族裔的煮食,祖母也開始寡與人言,連搭電梯上落也不與其他人聊天了。

桃花插在偏廳的年月,祖母總愛在生鐵鑊燒半鍋的豬油炸雞翼,也愛買些南安油鴨髀擱在飯面蒸,這麼就煮成一頓普通的午飯。在陽台還有棵用報紙包著的黃芽白,那些年的午飯總是伴著獅子山下的陽光。

十年前祖母因為吃得太好,得轉吃山渣水去血脂、漸漸得吃降血壓丸、也得做手術。祖母在手術後就再不下廚了。但團年總得過,這幾個團年的重責、變成了由幾個嬸母分攤。

嬸母們不與祖母同住,也看不慣那麼肥膩的美食,也因為健康著想、便捷考慮,扔了那缸豬油、更有好些年大家覺得煮十五六人的飯很辛苦,於是到街上隨便找間餐館吃頓飯充是團年算了。後來,祖母外出後試過迷路,於是家中人輪流看顧祖母,祖母也沒有自己去買桃花了。

桃花沒再帶到祖母的家。後來,祖母也搬到安老院住,也不再插花了。祖母的消息只是偶爾在電話短訊群出現。這段時候又是團年了,在花市快要有桃花上市,小時候沒認清是那一株,在花市,我總是找不到祖母買到的那一種璀璨。春天的細雨好像特別冷,但桃花還是在笑著綻放、祝福那些心裏富貴的人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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