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花一世界

文人總愛裝成是惜花人也。但不戶試試找你覺得的文人、或是他們自號文人的文人問問牡丹花開幾瓣、荷花睡蓮有甚麼不同、槐花長相如何的話,他們多半都說不出。甚麼菜芯的那小黃花是甚麼樣子的呢?他們也未能夠描述。
但在21世紀,四體不勤、五穀不分並不是甚麼罪過。而且裝成惜花文人也不是甚麼醜事,有些懂裝的還會受人稱頌、被讚真會附庸風雅。漸漸,是否真有識見再不是甚麼著眼點。
誰人不識花呢?花、誰都見過,這個「花」字人人都懂寫。所以在今日的標準,大家都成了花的專家。同理推想,政治任誰都見過聽過,當然就可以大發厥詞,自己吐出一口的金科玉律來。教育?見過、聽過,當然可以頤指氣使地指教那些曾受師訓的先生怎教才好、怎做才妥。嘩,他們都一邊鑿盲自己雙眼、一邊摸著象尾地洞悉全局,於是高論紛飛。你知道嗎?摸象人不少,於是摸狗的瞎子、摸雞的瞎子也來解說超見,人人如是博見,今世可謂斯文鼎盛。
文士談花之前,當然不用請教花農。因為他們根本不是在說花,他們只不過在自說自話,將自己的空想想法套進一件沒能自辯的事中。在上古這些「想當然」的事,尚算少數,畢竟能受教育的人少、傳播媒介有限,就算多幾個百無一用的廢人,也不至於荼毒甚廣。今日網絡革路,人人有權發聲,再加上普及教育,識字的文盲怎能夠不趾高氣揚呢?
但這個看來的確是問題。無知會令社會沉淪,甚至會產生獨裁,但如何令人不至如此無知呢?無他。謙卑、好學、認真觀察,在「惜花」之前真真正正看透看清,然後再深思一下,到適當時才說出自己的高見。
百花開放自有時,不必急在未吐蕊前自己爆開,這樣的花死得很快,不好。

迂叟集:無知好處多

人間的知識多如牛毛,所謂知識普及當然是極大的宏願,但又真是談何容易呢?與日常生活相關的知識,人們尚且可以不明所以的照著別人的做法做,胡裡胡塗的活下去;那些與他們生活不相關的呢?他們知來做甚麼?你試試在香港和別人說你懂核聚變的原理,人們也不會理你。

不求甚解在某些特別環境是「經濟」的。你只依別人叫你的做法做,看似就不會起衝突;做孝子本來不也是這樣嗎?移孝作忠,順民堪受千古歌頌。久而久之,無知在人間世不是甚麼可恥的事,「難得糊塗」也不是甚麼氣話,糊塗才是人們的座右銘,甚或有人認為,我得靠無知才能生存。

香港呢?當然亦是如此。我們是強調順從權力的華人社會,無知在我們社會當然受歡迎。如果不是無知,又怎可能人云亦云?我家中的不少長輩,看過報紙上親政府作家的揣測歪理,就急急引述轉載,生怕這些怪論轉發不夠七次就會惹上惡運似的,於是甚麼不支持警察打人就是支持賊的歪理、甚麼質疑政府濫用民脂興建垃圾「基建」就是收受外國捐款之說甚囂塵上,儼然一金科玉律似的,這亦是無知所至。

《1984》中的反諷說「無知就是力量」。這句話在1966-1976年的神州大陸應驗。文化大革命就是利用無知的偉大力量來破壞,夷平文明、掃蕩常識。無知的威能很少人提及,簡直就如帝王之術一樣驚天動地。

不鬧著玩了。無知的確是有好處的。對於正面上進的人來說,無知就生出好奇、無知也是無懼的基礎,無知也可以是創意的土壤。不過在香港,無知似乎沒有為香港人帶來以上好處,而且這城中的無知人也不見得有甚麼創意。因為在香港,無知是「經濟」的,無知在建制是青雲直上的捷徑;鼓勵無知的社會連嘗試的勇氣也沒有,終歸嘗試牽涉未知的風險,並不化算。於是,在港無知的人特別疑雨疑雲;就算有人推說是神是鬼,將明明白白前人用科學說明清楚的事都推到迷信之上。對於騙子來說,香港簡直是福地,沒那麼多無知的人,怎養得下這麼多騙案;對政客來說,香港簡直是樂土,怎麼可能會有一個這麼容易混飯食的樂園呢?

你說對嗎?
無‧知‧好‧處‧多。

2011年3月,日本福島核災難,謠傳海鹽將受污染。甘肅蘭州民眾爭相搶買食鹽,場面混亂。先莫論食鹽抗輻射之無稽,中國食鹽以湖鹽(新疆、青海)為主,千里之海的海水污染,根本風馬牛不相及。如是場面,在港在澳一樣出現,可謂相映成趣,足證「大家都是中國人」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