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故事一則

#青永屍

先來說一個自己遇到的小故事。
好些年前,在朋友處寄居暫住,那戶人家是做地產的福建人;戶主的母親經營有道,家肥屋潤住在一房豪宅之中,在家供奉地藏王菩薩,每日誦念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。不過說來有趣,問到這個太太為何敬拜地藏王,原來她以為地藏王名號有地字,自家地產,當然受蔭。如是想當然和直觀,真有華夏古風。
這個朋友相約一同打電玩,一起玩《三國無雙》,在夤夜開始一直打到凌晨;當然,夜靜深沉,又怕擾攘其母,不大可能是燈光通明的。
燈暗人靜的半夜,友問:「你倒咕嚒?」
「不呀,我沒作聲呀。」
「明明很低沉,似是你呀。」
過了一會,到我聽到低吟,就問「你聽到嗎?」
「甚麼聲音?」

「就係『唔』聲。」

我倆其實都沒說過話,也沒有作聲,大廳就只是我和他,和一尊地藏王菩薩。不是水管鳴響,又不是甚麼風聲,分明是人聲來的。
這場遊戲沒有打完,各自回到房間就睡。大家都沒查證那些聲音是否出自神樓。
但從此以後,我對「地藏」更加好奇。只是一直都未有緣份參拜。後來看日本的綜藝節目介紹寺廟,看到地藏不在神社寺宇之內,只是在路旁默立,合眼靜觀蒼生。當初無知,還以為是日本的人嫌棄地藏在地獄而將菩薩摒諸門外。亦因深厭自己無知,找了些其他的地藏王佛像來比較,發現許多中國工匠都是刻一個尋常和尚,就視之為地藏法相。

地藏王處於地獄深處,拯救地獄之中的冤魂和有心改過的惡鬼;明明是無上功德,但這些佛像不似其他菩薩大佛一樣,有背光身光(典型佛像後不就有些「主角光環」嘛,但地藏王像多數沒有),就單持一支禪杖,一盞寶燈,默默渡化亡人。或者地藏王真是一個尋常人,只不過發了一個不尋常的弘願,一直堅持做這些不起眼又不為人世所喜歡的大事,於是就不需要光環、不需要寶衣也有無上光榮。

《地藏本願經》的記載說地藏王本是孝順的婆羅門女,發弘大誓願,也就是我們常說的「我不入地獄、誰入地獄」、「地藏不空誓不成佛」之類的發願,然後轉世成就地藏王菩薩。一念之間,度人無量。在地獄不是留給罪有應得的人才下地獄嗎?
在過簡的世界觀,我們會這樣想。但如果你相信世界的善惡有時很「相對」,這些所為「業力」也說不準。這幾年我們看得夠多冤獄,是非對錯,我們不一一述說。又或者如果人會改變,就算「罪」有應得,那都應得救贖。
地獄深處,鬼聲囂囂火光熊熊;有人甚至說地獄陰森無光,或刑法嚴酷,擾攘地獄當然是教人望而生畏,甚至敬而遠之;反其道而行,自己走進地獄,救人苦難,在最水深火熱處,為無助的人持一寶燈,帶他們生實信心走到安全的路,這不就是無上功德嘛。
這篇文章不是鬼話,而是在無盡的劫難中,為我們氣餒的戰友打打氣,因為有時候我們也有著地藏王的法相,行著地藏王的功德。

一則小童話

很久很久以前的北方有一個王國,國內有一個老農夫,他和他的老伴在貧瘠的麥田耕種,雖然收成不多,但他們卻很開心地生活。
在農夫從墟市回家的路前面,住了一個薄有名氣的莊園主。這個莊園裏寶物珍玩應有盡有,但據說莊園主的老實人爸爸死了之後,這個只讀過小學莊園主的,輟學之後就一直做無賴,只懂得數金幣和花天酒地,對僕人壞脾氣不在話下,對莊園附近的人,也充滿惡意。

有一天,農夫田舍的門口有一頭小白犬在搖尾。農夫就蹲下摸摸小狗的頭,看看他的頸:「是誰家的狗狗走失了?」但狗頸沒有頸圈、也沒有帶子,只是一頭純白多毛的小狗。農婦看到那頭白狗坐在農夫跟前搖尾,就問:「誰家的狗這麼可愛?」
「應該是沒有人養的。你看,牠沒有甚麼頸圈繩索,但在今天一開門就看到牠在搖尾,這隻應該是一隻開心的狗吧。」農夫一邊說,一邊摸著小狗的頭,另一隻手就掏了廚房的一小塊骨頭餵牠。「不如我們養下牠吧。名字我都想好了,我們一直想念的就是遠去成了漁婦的維多利亞,牠這麼依我們,就叫小維吧。」
農婦也拿他沒法,帶著農具下田幹活。沒想到小維一直跟隨在農夫後面,好像要和他一起種田一樣。

一天一天過去,農夫和農婦都笑說小維本應是個農夫,死後捨不得務農才轉世到這兒的。但畢竟兩口子的貧窮農戶要多養頭狗,是十分奢侈的,農夫好像越來越拮据,家中世開始沒糧食了。但雖然如此,他們沒有打算要煮掉小維,一來是日久生情,二來煮掉自己的朋友,好像是甚麼野蠻風俗,怎樣也說不過去。
但這天小維有點不妥,牠沒有緊跟農夫,反而在田上的一處吠叫,又不斷地繞小圈,好像指示著農夫要去挖甚麼的。「是不是小維看到兔子呀?」但小維沒有回應,反正就是耳朵貼著地,也擺著尾巴。
「莫非泥土下有甚麼嗎?」農婦問。
「那小維讓開,我要開挖啦。」農夫用泥鋤挖呀挖,咦,碰到硬物了。
是一個箱子。箱子打開,是一個個的金幣。
「哇,這麼多。」農婦說,「我們可以買點吃的了。」
「不行啦,那不是我們的。」
「那小維要餓死嗎?拿我們要用的,其餘再算。」農夫說不過農婦,兩個人拿了些金幣,就到市集去買食物,他們這天也特意買了好些小維愛吃的豬骨。
市集的人看到農夫農婦忽然有錢買到這麼多的東西,就紛紛討論起來;小維找到金的消息,也傳到莊園主的耳內。
「有這麼好的狗?是北京狗、拉布拉多還是比熊?是柴犬嗎?」莊園主問。
「主人,這些我們不知道。」
「真沒用,帶我去農夫的那塊爛田去。搶那隻狗回來。」莊園主一聲令下,小維就被捉到莊園去了。
莊園主在他剛才遠洋買回嵌滿珍珠的寶座看了看,說:「就這麼一隻平凡的狗?我還以為是頭名貴的狗。算了好了,反正替我找寶物就是。」
但一放開小維,小維就向海邊跑,縱有圍牆隔阻,但小維一心就是要回到農夫家。
莊園主的僕人見狀,回報管家,管家就下令栓住小維,威嚇要餓死渴死牠,然後逼牠找尋地裏的寶藏。
小維不再逃跑,只用鼻子點了點莊園的泥土,家丁挖開下面,全部都是臭不可耐的垃圾。
「這頭是沒用的狗。宰了罷。」莊園主如是說。

在這個時候,想念小維的農夫到莊園乞求領回小維,但守門的家丁說小維已經被莊園丁殺了。農夫說要領回小狗屍體,家丁直說狗是他家殺的,其他家丁已經燒了屍。農夫聽罷,哭成淚人和農婦二人懨懨回家。

看到家中的豬骨,二人又想起小維;看到門口的月光,他們又想起小維。他們在這種愁緒中熬到深夜,還是睡不著。但終究他們都哭累了,在破舊的木床上,他們夢到了小維。

「伯伯,不用傷心。」想不到小維居然說出人話來。「本來我也是因為看到你們貧困無依,所以才來幫你們的。沒想到今日變成這樣了。」小維的聲音很溫柔,就像兒子對父親說的語氣一樣。
「在田的東方有一株洋槐樹,是我和其他狗準備給你的禮物,你放心砍下來,然後弄一隻碗做麵包。其餘的木頭就做柴好了。記得要造一隻新的大碗,你廚櫃的那隻碗缺了個口,快要壞了。要好好照顧自己。」小維叮嚀一番,舔了舔農夫就走了。
農夫醒來說:「昨晚我夢到小維呢。」
「我也夢見牠。是不是我們太過想牠?」農婦問。「牠還說要我們去砍洋槐樹做碗呢。」

「是呀。我的夢裏牠也是這樣說。」農夫拿起斧頭出門就走。
這對老農過了一個月,快要入冬了,他們預備了做麵包的材料。畢竟要公共烤爐能用時,他們才可以去焗麵包。
兩夫婦攪好麵糰,放在碗裏。蓋了一塊布,靜靜地等麵糰發酵。但他們打開布的時候,麵糰卻溢出碗外了。「糟了糟了,是發過頭了嗎?」農婦這樣問。
他們拿起木碗準備倒轉,不對勁,怎麼這個碗特別重?
倒出麵糰,咦,是一碇黃金,碗底有黃金一碇!「是小維吧?」農夫說,「是牠留給我們的。」
農夫已經餓了好幾天,於是農婦拿著麵糰去烤長麵包,自己就拿黃金到市集去買以後一年的糧食。市集的人看到那碇黃金也覺得驚異,紛紛爭道怎麼在這個小農家又有黃金積聚?這些紛紛的議論又傳到莊園,那個木碗又被莊園主盯上。
莊園主這次自己走到農夫家,說:「你這塊田自古以來都是我莊園的一部份。拿你的碗來,不是這個,是倒轉會有黃金的那個。好,用來抵你田債,我就給你繼續在這兒住,你別多事報官,不然我把你的家、和那塊爛麥田都一併燒了。」
農夫千個不願,不是因為那個碗的黃金,而是那個碗是小維給他們的遺物。莊園主命家丁點火,農婦搶了農夫懷中的木碗,乖乖地呈給莊園主。
「算你們知機。」莊園主示意家丁放過老農一家,然後就回莊園把玩那個大木碗了。
他反轉了木碗一遍,空空的木碗還是沒有甚麼東西倒出來。管家就提議不如用來做麵包,因為他們聽到老農也是這樣做。
「對啦對啦。該是這麼大的一個麵糰啦。」莊園主喜不自勝,因為木碗來的麵糰又溢出來了。「發啦發啦,這次發啦」,他親手反轉木碗,碗底居然出了一條毒蛇!莊園主嚇得六神無主,「燒毁!燒毁!」家丁急急救走了莊園主,殺了毒蛇,也燒毁了那個木碗。
「是甚麼邪術?」莊園主口中念念道,「這麼邪門的東西,還是用來害那老不死好了。」於是他命令家丁,將木灰和死蛇拿到農夫田中抛棄,詛咒他們一家。
沒想到一陣狂風將家丁帶來的木灰吹起,嚇得家丁都逃竄回家,而那些木灰,就吹到農夫的一株樹上。
第二天,天下起雪,但那株樹居然開滿櫻花。路上的人都覺得稀奇,怎麼初冬櫻花就盛開呢?櫻花是春天的花呀?農夫家櫻花盛開的事傳到國王的王宮,國王親自去了探視老農。老農見到國王之後,和國王說完小維的故事,眼角又有淚光了。
國王聽了,覺得這對老農無依無靠,但忠厚善良,就接走他們回到宮內,請他們代為養狗,留在宮中養老。莊園主知道這件事後,覺得很生氣,就拿起手邊的杯去灌溉園中的樹,要那棵樹開花,好教國王賞識。怎知那棵樹受灌溉後居然倒下,壓死了王室侍從。

莊園的家丁見狀紛紛逃走,國王的侍衛入園捉捕推樹暗殺國王的元凶,園中只剩下莊園主一人走不動,莊園主自始就被囚在大牢,那些莊園的奇珍異寶,再也不屬這個惡莊園主。

這個故事一路流傳,然後又被編成歌謠。
*本故事據日本民間故事改編。

射日

[青永屍]

後來,才剩一個太陽。

在上古,人人都說有十個。十個太陽的世界,水井枯竭、土地龜裂、牲口渴死,人,當然誰能活得好過。
但誰也沒有想到,這個教人屈服於自然的民族中,居然會有敢挺身而出的男兒,揹著一張弓、一筒黑漆漆的箭,「咻」的一聲向天射日。
四周的人起初不信。但白日三個三個的消失,這不過是箭手拈起的第二發。他在箭筒一揉、拔來一箭,狠狠地再向天一射。
人們在這時還不敢正眼望天。而餘下的白日開始找黑雲遮擋、有的算盤著怎樣逃生,有一顆已經急躲在山谷之中,借巨石來擋著這凶險的射程。
太陽的倉皇沒有令箭手停手。懷日似的滿弓把箭射入天邊,擊敗穹蒼餘下的兩個太陽。這時,天空灑下一場大雨,而曠野在太陽殞落後也只餘黑暗;人們在這個突如其來的雨夜中張惶著。

酋長在燈下問:「是誰觸怒了天呢?」於是盡責的人在雨中解來雄壯的射日勇士,這男兒名字叫「羿」,不是甚麼貴族、甚麼豪強,只是一個在苦難中站出來的人。

群眾聽到他承認射日,也拿了他留箭袋和弓到酋長面前。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起:
「你觸怒天帝,我們人人受苦!」
「射日殺神,有乖天理!你一人自私至極,我家受淹沒的情況你可有想過?」
「為何一定要野蠻動刀搭箭?天帝今日在復仇了。」

但其實在押解羿的時候,雨勢已經逐漸減弱,於是人人更信,羿觸怒於天,只消交出羿,大家就可重享平安。

人人皆稱賢明的酋長如是判決:

羿,你須毁弓自縛,乞天帝之憐,活我等之命。

裁決一出,忽然連微雨也停了。人們的歡呼上達天聽。

而天帝這時也聽到倖存的太陽哭訴:「我為人間帶來光明,也帶來醉人的碧霞和絕美的晨曦,但從無人們懂得祭祀我們,於是我們才十日並出,情非得已。」天帝聽來,也覺得有理,因為明明就是向人間討饗的良機,但人世卻「殊不知恩」,故應嚴懲人間。

陽光重臨大地。但射日的英雄在眾議聲中注定要死。不過,西王母卻不服氣,偷來兩顆仙丹送給羿,一顆長生不死、再食飛天避世。羿收迄後就和愛妻嫦娥表明心迹,約定一同永生。

不料嫦娥低頭一口吞掉所有仙丹,反問一句:「活著又如何呢?夫君你不死,人們的怒氣又怎能消除了。我們已是累及人世的罪人,還能貪活嗎?」

人間不單沒有不死人,也好像在那天開始,再沒有勇敢的人。不過,日出有時、日落有時,如是相安無事,又六千年了。

#小說 #神話

讀者來信:小人國風物志

我親愛的同胞:

《小人國風物志》

「熱烈慶祝小人國成立二十周年」的鮮紅旗幟在每枝燈柱高張,這個城,似乎處處喜氣洋洋。

對,我的船泊到來這個叫小人國的國度。這裏沒有高山,只有高樓;沒有一望無際的大海,只是長期塞車的大道。在我眼中,這是一個特別的國度,我不得不寫信告訴你們。

小人國的人長得矮嗎?又不盡然,倒有些一米八幾的議員。瘦小嗎?肥大的人卻很多,反正在這城之中,你總找不到迷你人和蟻俠,可是,這兒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小人國。

怎麼說?這個城的人為了賺錢,當然可以不擇手段。假如你質疑半句,國民反而會對你咆哮,反問:「我不這麼做,難道說你養我嗎?謀生不對呀?」然後無論甚麼,只是有人肯掏腰包就自然有人臉不紅耳不熱的做。甚麼?你說這是逐利?不呀。這叫日常。在這小人國,這比犬吠鴉啼還常見。小人國的人價值觀都很相似,都是想著怎樣圖利和怎樣買樓,只消你能買樓、或是你略算富有,你就被視為拿破崙似的成功人士了。如果有小人國的國民坐在你對面,你要打開話匣子,講講怎買樓和如何投資,你們很快就會變成知己。

朋友,有一點我要特別提醒你的。小人國的人討厭別人成功。假如他們看到別人成功、或是快要成功,他們就急急要做些小動作搞垮別人。他們本來有仇怨嗎?沒有,只是國人總是看不過眼。但有一點要特別留意的,這些是名副其實的小動作,因為國人和他們要搞垮的人碰面時,客氣得旁人看見,以為他們是結誼兄弟。但這也不是甚麼壞事,因為國人的主要娛樂,就是品評其他人如何的墮落。信我,他們總得講上幾天,誰個破產、誰家離婚、誰人染病,這些事不單在他們的辦公室每日細講,每隔幾天還會刊印在報紙呢。

看到這兒,你一定會批評小人國的國人道德卑下。其實這也是不公道的,他們每人都有著清晰的道德標準。比如他們見到有年輕人安坐在地鐵的座位,就會拍攝現場公諸於世,好等這事成為教導世人尊賢敬老的教材;聽到別人有甚麼家事嗎?就放進電視台的攝影裏公審,他們非要討個是非黑白、清清楚楚不行。但這當然不是隱士的修院,又不是每宗罪都要放進異端裁判所燒死,這城每有權貴貪污、高官瀆職,國人總會寬宏大量的忘記,像家人一樣,無論是彌天大罪、或是虧空夾帶,國人都會一一包容。這個城市真是民德可風。

小人國的人勇敢嗎?當然勇敢。他們每到百貨公司減價,都會一馬當先去搶購心頭所好。國難當前時、強鄰壓境時、被人搶掠時,他們好像默不作聲,這些都是旁觀者的誤會,他們是「勇於不敢」呢,用那古老的中國諺語來說,這是存活的法子呀!智慧來的!你們不懂就別妄下批評!

你們總得要來看看這紅旗飛揚的小人國。不說了,我還得要乘風季返航!

事事平安

格列佛

六月十四日的雨中

智叟

這是一個農村的故事。

智叟是愚公的鄰居。而智叟很有智慧,每天都會公開講些大道理。

昨天,智叟告知世人,「母親,是女人,就是這樣。」世人都覺得智叟說話很有智慧。今天,智叟又告訴大家,「工作,才會有飯吃,就一定是這樣。」聽眾覺得智叟講出自己心底所想,於是紛紛將自己辛勞所得的糧食供養智叟,希望智叟繼續為世人發聲。

有一天,愚公回家後很不開心。覺得自己和子孫工作以後,出入買糧食被盤據山路的盜匪搶錢,而這幫山賊還想佔據他們的家園;愚公想和山賊決一死戰。智叟聽見後,急忙和愚公說,「愚公呀愚公,你活膩了呀你要知道,你鬥不過山賊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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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話一千零一:阿英英與神鏗

在遙遠的國度,有一座富庶的商埠:鄉趕。

鄉趕有一個長得頗高、面上掛著一雙賊眉的無賴,人人都叫他做「阿英英」。阿英英性情古怪,沉迷橙樹,常常偷摘橙葉,雖然他不學無術,但卻神氣地向世人宣稱自己是橙葉測量師。人們不相信他,他目不識丁,沒本領考進百年大學,就只好跑到李公學院買了一張文憑。

城內的人當然知道他是廢物,但阿英英沒有放棄,跑到荒蕪的北國規劃別人的城市,又教別人將山埃存放民居附近,說這樣是「優化」。起初北國的人不相信阿英英,但阿英英拿了張李公學院的文憑來揮動、又說起兩句鬼文,北國的酋長就讓他規劃一個沿海城市,這個城市也開始大興土木。

一座座樓宇落成以後,阿英英就領了許多錢打算衣錦還鄉了。但在回鄉途中,阿英英遇到一幫劫匪,搶了他所有錢財,還把他棄置在沙漠之中。
北風呼呼、天昏地暗,阿英英滿以為自己死定了。暴風,卻吹散了一個小沙丘,沙中露出半個金鎚柄。阿英英撥開沙礫,抽出金鎚,發現金鎚下面勾住了一把金鐮刀。但凜冽的北風沒有停下,阿英英連人帶寶物被吹走,翻到一個小谷去了。

風吹之際,金鎚敲中鐮刀,「鏗」的一聲,鎚柄竟然冒出了一團煙!阿英英心想:「你媽的怎麼我這樣倒霉!拿了金子卻是中國造的!會爆炸?」但這團煙不但沒爆炸,還包著阿英英,使他不再受風沙吹打。煙越來越濃,聚成一個赤面神仙,並向阿英英說:「感謝你釋放了我,我是住在金鎚的神,鐮刀是我的鎖匙,你怎找到我?」

阿英英荒忙答話,神仙聽到他的經歷,就說:「為報答你,我送你三個願望罷!你長得這麼像賊,要不要將你變成國際關係教授的樣子?這樣會多些女孩子喜歡你!」

「不了,大神,我只想……」

「快說,無論甚麼我也可以答應!只是我不想做苦力,不要叫我造一塊我舉不起的石頭。」神仙機智地說。

「我要成為我故鄉的城主!」

「沒問題!你看!」神仙一點,阿英英就飛到鄉趕,身上的衣服也變了城主的華衣,頭上多了一頂冠冕,四周的僕人紛紛向阿英英跪拜。

「好!好!好!」阿英英十分神氣,安然的躺在城主的寶座上面。

他忽爾想到,鄉趕這麼富庶,自己得要過一些風光的生活。於是就命人在庫房領錢。可是,管理庫房的主管卻說:「城內的錢是市民辛苦繳納的,城主大人你不能亂用,只能用在建設城市之上。」阿英英聽了很不高興:「我是城主,我愛怎樣就怎樣!」

「不行的,議會會阻止城主你的。」主管回話。阿英英見主管如是阻諫,覺得野蠻也沒有甚麼甜頭,就說:「好啦好啦,不領就不領!你給我傳令下去,明天開始,我們要和北國的部落接駁鐵路!全城都要更換水喉!雖然我們沒有飛機,但有備無患,明天起我們要興建機場、要有三條跑道!」

城內的人不知就裏,忽然聽到全城大興土木,議論紛紛。阿英英早已叫城中的無賴承包了工程,和他們拆帳自肥。城內的無賴也參與城內的議論,他們不斷散播:「我們不搞基建、不『優化』城市就會被邊緣化呀!」、「多起跑道身體好!」、「只要有正確的飲水態度就夠!」的說法,一邊令城內的人爭相辯論,一邊偷偷的用劣貨建設城市。

歲月過去,除了將銅水喉拆掉賣錢,換上鉛水喉之外,其他工程都沒有完成。但阿英英已經榨取了不少公帑了。城內的人除了辯論和叫喊外,甚麼也沒有做,阿英英就覺得自己可以為所欲為。於是,他想到,自己小時候沒考上百年大學。

他的自卑教他想到報復。城內早已定明規矩,城主是大學的校監,而城主有權委任校董。除了一兩個校董議席外,其餘校董都可以安排城主的親信,再說,城主是有權截斷大學資助的。

阿英英覺得百年大學事事對政府不利,於是在北國的部落之中,禮聘了一些學者南來任職。又從城主府中找來一些閹了的侍者當校董,當然,還有些和阿英英有生意來往的商人,他們想討名望,就向阿英英請求要當校董了。

但百年大學其實已經營運了不止一百年,有許多有名望有骨氣的師生校友,他們對於阿英英的行為很不滿,用盡方法阻止城主破壞大學。

阿英英遇上了瓶頸。他就拿出那個令他變成城主的金鎚和鐮刀,再敲一次。「鏗」的一聲,神仙飄至:「怎麼了?想通了要整容嗎?」

「不,我想……」

「快說,你還有兩個願望!」

「我想城內的人都曲解我的陰謀,讓我光明正大的做壞事!」

「容易,你看!」

城內的人的確好像撞了邪卡到陰似的,忽爾多了一堆光頭的「學者」、「領袖」出來,將每個問題、每個反城主的集會都變成嘉年華。再沒有人能干預阿英英胡亂揮霍和欺凌橫蠻了。

阿英英樂不可支,以為他可以永遠統治鄉趕了。但他用法寶的事傳揚了,人人都知道阿英英有著這麼寶物。

還是有些人看不過眼,他們希望扭轉局勢,請教傳說中,隱居山門的四位高人。這四位高人是四兄弟,姓「國」,依次為:國屄、國屍、國啲及國伊。相傳他們法力高強,古道熱腸,而且善使劍法,究竟有沒有妙法能夠打破阿英英的陰謀呢?

四位高人見到鄉趕村民的苦困,就向他們說明寶物法力。

國氏兄弟說:「金鎚鐮刀是北國妖物,由羅剎天魔所鑄,本是殺人武器,後來嗜血太過,妖物成精,長住鎚柄,得金鐮一敲妖精復出。助人完成三願望。我等已算得無賴已求兩個,餘得一個願望可用。我四人早忘塵世煩俗,唯知萬民苦困設有計策三個,教你們匡扶國運。」

村民俯首聽計,知有上中下三策。得聞妙計之後,村民歡喜若狂,大叫:「鄉趕有救啦!鄉趕有救啦!」正欲奔歸還家之際,國氏兄弟另外送村民錦囊一個,叮囑內有天機,要危急時方可拆閱。吩咐過後,國氏兄弟各自服藥,散髮狂歡,逐村民下山。

村民回到城中,漆黑的天漸漸有光。但雖隔幾日,城內已大亂不已,北國蠻族應阿英英邀請洗劫鄉趕,霸佔房屋,更獲得城內投票權。倖存的鄉趕人仍然沒有反抗,只是繼續就不同的議題辯論。鄉趕一片喧鬧,村民亦無可奈何,想起國氏教村民入城主府盜取妖物,就執拾準備。

村民的妻子見丈夫神色慌張,就勸村民:「城入面啲野你就咪理啦!我唔想同啲北國人混為一談,你要守法呀,唔好去偷野。」

「唔去?鄉趕再係咁就玩完!」

「使咩你去,你估無人搞咩?仲有,得你一個邊夠人鬥呀?你聽日唔使番工咩?去、去、去,唔使搵食呀!你沉迷埋啲政治做咩喎,你以前都唔係咁。」

「以前城主無咁衰,我地生活無咁苦,宜家水有毒、米有假,我地仔仔讀書用北國話,你唔係唔反呀?」村民鮮有的英雄氣充斥在身上,他很久沒挺起胸膛。

妻子戳下他的胸,說:「你傻左呀?水有毒咪煲耐啲囉,再唔係咪買蒸餾水;米有假邊關我地事,我地食大象米,食左三十年唔通人會呃你咩?你唔好去啦,阿仔學北國話,第日先有競爭力呀。」

「不過……」

「不咩過呀?你還左錢畀銀號未呀,你畀人拉入監牢我地住邊?等啲四眼後生仔同啲潺仔搞啦!你好食好住人工又高,識啲反城主咩!我地咁多代都係食花生架啦!偷野反城主?你未死過呀?」妻子正色連環責罵,村民低頭瑟縮,早已變回小窩囊。

「但係我有三個計策喎……」

「策咩策?聽日你使唔使番工?個仔使唔使番學?搞搞搞,自然有人搞,邊使你搞!」

忽然傳來有人攻入城主府的消息,於是城內人紛紛湧上街頭。

但街上的人他們不是一同攻入城主府,而是拉回那些剛衝入城主府的人。

「邊個衝!邊個就係鬼!」有路人喝道。「抵制暴力行為!我地唔係針對人!係針對事!你地做咩騎劫抗爭!激嬲北國邊個最開心?我地要對話!」

忽爾有個德高望重的學者大叫:「愛與和平!佔領鄉趕!」然後萬人歡呼,並像附身似的分組討論。

阿英英見鄉趕內鬥,樂不可支,將財寶堆在睡床,雀躍不已。他心想,正好一城蠢人才能如此安樂。就心思歪念,打算再敲響神鏗,要令鄉趕人世世蠢鈍。

但他又想到:「那不就浪費嗎?本來他們就只會辯論呀,我的榮華根本無損,不如來狠的。」

於是,神鏗聲響、天色慘變,神仙重現。

「想好了嗎?要整成哪個樣子?」

「不,我要超然於世間一切的規矩!」

「你講乜呀?呢個係咪一個規矩?使唔使守呀?超然?超!嗱,呢度有張紙,你如果畫到四條唔重疊的線而又成到一個三角形的,咁我就畀你成真啦!拜拜!」

赤面神仙的霧無端的散失了,阿英英深悔失言,將鎚再敲在鐮刀上,但鎚子沒有鏗聲,反而柄枝爆裂,透出了「北國製造」的字樣。

「你媽的,北國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。連神仙也特別蠢,語言藝術也不懂!」阿英英很是憤怒,但無從宣洩,聽到百姓喧鬧更覺心煩。於是找來近衛隊首領,要他鎮壓場外的群眾。群眾討論了差不多一年,得出了一個共識,權作對策,就是高呼「打倒阿英英」,一時鄉趕城內槍砲聲、人聲橫飛,震撼了天地。

情勢危急,村民猛然醒起有錦囊一個,他急忙拆開,入面居然寫著:

「及早離去」─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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鄉趕籠罩著一團煙霧,就好像在鎚柄溢出的那團赤面大神霧一樣,霧越來越濃,但地下水、河流卻已乾涸,以後,鄉趕像受詛咒似的,誰也再看不到前路。

三個醫生

四十年前的今日,森林來了三個醫科生。他們一個叫亞茂,一個叫阿蟑、一個叫阿鴻。但這天他們交上噩運,大灰熊出來要找人作牠的午餐。

亞茂大叫:「逃啊!快走呀!」但阿鴻卻跪下,亞茂問:「你還跪下做甚麼,快走呀!」阿鴻不徐不疾答:「我不用與那頭熊鬥快,只要走得快過你,我就不用死。」

阿獐呢?早就爬上樹了。亞茂看到如此情狀,無計可施,就倒在地上抱著膝蓋裝死。

大灰熊走近亞茂,嗅呀嗅,嗅到一陣狗味,一陣死狗的氣味從亞茂身上傳出。於是就舐了亞茂一下,因為狗熊同宗嘛,就準備遠走了。

在樹上的阿蟑見情況漸趨安全,在樹上大罵:「我做了什麼!殺人還是放火!你為什麼要打算吃我!」

熊,當然聽不懂人話。所以也沒回頭。這三個醫科生逃過一劫,撿回小命。但亞茂從此,就變得膽小,動不動就被裝死。而他們就發覺人生短暫,要及時行樂,所以就立下志願,要揚名立萬。三人努力習醫,成為城中的名醫了。

四十年過去。這三個醫生都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國手。阿鴻更被江湖盛傳有「雞腳駁鴨腳」的絕活,據說他曾將龍蝦的睪丸駁活太監振英子的下體,還令他生了三個龍蝦種。亞茂呢?亞茂是天下第一刀,甚麼肝膽問題,城內的人都得找他。就算連城內獨力養大女兒的紅伶霞姐也是找他醫病的。雖然有人說霞姐被亞茂醫死了,但據說他被詰問的時候又再裝死,所以就沒有人再追究了。

太監振英重振雄風,就知恩圖報,保薦阿鴻當顧問、管理最高學府。又推舉阿鴻的弟弟做另一間大學的校長,希望他們永遠成為城內的望族。但阿鴻不是自私的人,想到自己和阿獐亞茂共患難,就帶挈他們一同在最高學府工作,一同分享當高等知識份子的榮耀。

可是太監始終是太監,無論如何總有著奴才的基因,他忽發奇想,在鬼國買了一套假陽具,要安裝在最高學府之中,讓莘莘學子人人崇拜,以彰顯國威、也教人人成為奴才。這三個醫生聽到這個工程的時候並不覺荒謬,反而覺得太監極有遠見,裝假陽具是應該做、快啲做、即刻做。亞茂更說:「大人這樣做,是全城之福呀!多謝大人!」

有些有骨氣的學生不想崇拜鬼國的假陽具、也不想當奴隸。就包圍了這些不知所謂的顧問,要和他們理論。這三個老掉牙的顧問,大概都聽不到學生的咆哮,以為學生要打他們。

這時候,穿著光鮮亞茂忽然倒地抱膝、神情安詳;在旁的阿蟑在大罵「我做了什麼!殺人還是放火!你們為什麼要困住我!」阿鴻還是在綁鞋帶。

可是,這時卻沒有人回應,場內,又只餘下一陣死狗味。

第三則童話

「魔鏡魔鏡,誰個最靚?」皇后向那塊鬼國建築送來的新式西洋魔鏡問。
「白雪,你那個六歲的女兒白雪。」
「今次肯定發大財了,我可以幫她出寫真啦!」
皇后關上門,和自己的丈夫國王說:「今次我們有救啦,我們有機會僭建多一層啦,我問了,原來是我們的女兒最靚。快點替我打電報給娜姐的那個攝影師,叫他快一點幫白雪拍寫真集。」
國王面有難色,皇后說:「你試試換位思考。如果你係我,私己錢不多,仲要嫁給你這個會考只有五個A、父祖留下個爛城堡,連電梯也沒有的小國王,你想不想多賺些錢?」國王答不上,皇后就搶著說:「你不作聲我就當你應承。」
「別這樣啦──」國王說。
「跪下!」皇后大喝,然後就掌摑聽話跪下來的國王幾巴掌,「你只是我身邊的其中一個選擇,不是我當日給機會你,你會有我這個老婆?是你欠我的。女兒,我定要帶她去拍寫真的。你繼續跪!」

攝影師來了。白雪天真無邪的拍呀拍。

相片沖曬好了。皇后拿著本子,看到布幪頭,穿著內褲,兩腿張開的白雪。低頭翹屁股,影著白雪特寫光脫脫的大腿,就十分滿意:「一定大賣呀,好呀!」

但國王總覺得有點不妥,勸皇后不要出版。皇后說:「你別管我那麼多,人家質疑,我就會說『白雪有強烈的表演慾,又感謝現在的環境提供了機會給她,但白雪也會漸漸長大,我看她的性格,相信誰人也迫不了她做什麼。』將責任推給這六歲女孩就是!」

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。白雪的寫真集每年有更新,近乎人手一本。甚至在森林中鉛礦邊長大的小矮人也買到白雪的寫真。
「小公主真美呀。我真想要下她。」
「不如我們去劫小公主回來好嗎?」那七個小矮人如是商議,他們劃定計策,決定就引白雪離家出走,就預先製定了一些鉛製的水喉,免費就國王更換。

國王不虞有詐,聽到他們用「真誠為王國」做口號,也常常說自己「是其是、非其非」,而且反對國內的反對派,又會進貢森林四寶:蛇、齋、餅、糭,就安排小矮人更換水喉。小矮人換好水喉以後,就向國內的反對派宣稱城內的水喉有鉛,要全面驗水。

皇后說:「多燒一會兒水不就沒事嗎?」已經亭亭玉立的白雪覺得媽媽的說法太荒謬,就離開出走,逃到森林。但她從不知道,逃走,其實是走進小矮人的虎口。森林中的那七個小矮人設了陷阱捉到白雪,帶她回家。

「你可以做寫真的,這個動作給我看嗎?公主。」矮人們翻開寫真,都這樣說。結果,白雪在驚惶中,就不再雪白。

國王懸紅尋找失踪的女兒。鄰國的王子也聽聞了這消息,拿著寫真集也找公主。幸而王子到尾都解救了白雪,但白雪看到王子帶來的寫真集,連王子也害怕了。最後,白雪也從來再不相信任何人,也憎恨自己的母親,更將自己關在的高塔,真的不再相信人。

童話又一則

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個樵夫叫做康崗,他上山伐木時,錯手將自己鋒利耐用的斧頭跌進湖裏。
「丟你老斧!」樵夫沉痛嚎哭,因為他的謀生工具不見了!「回家之後,綺萍一定說我是廢人了!她一定、一定會笑我快被『邊緣化』!」說罷,淚如雨下。

湖裏浮出一個神仙。「康崗康崗,這柄斧頭是你的嗎?」康崗睜開眼,看到斧頭金光閃閃,搖搖頭說:「只有鬼國人才用金色的,他們不知甚麼是品味,甚麼都要鍍金,你不用騙我,這個斧頭只是金色,不是金子。再說,鬼國的東西是無用的。給我看看,這兒寫著:『支那製造』,是次貨和垃圾來的!」

神仙見康崗如此討厭鬼國斧頭,就拿了個銀斧頭出來。康崗哭得更慘,說:「銀斧頭是那些金融業的斯文大盜搶錢的工具!我每次帶柴入城已經要繳強迫金!我只是隻影孤身!你叫我怎和那些強盜集團鬥!我要死了!砍不了樹我就是廢人,綺萍要說我是廢人了!」

神仙見康崗這麼慘,就說:「你還是袋住先罷。這些都是謀生工具。你連謀生工具也沒有,就要被人全面孤立,別的樵夫就要取代你。」

「但你那兩柄斧頭不是用來做樵夫的。我要真斧頭!」康崗說。
「傻瓜,世界本來就沒有真斧頭的。也沒有真樵夫的。你以前的謀生方法都是假的。」神仙說。「好罷。你還是回去罷。不用擔心。我每天會叫自由人帶些東西給你餬口。」說罷,就用法術送康崗回城。

康崗迷迷糊糊,拿著銀斧,與其妻綺萍說明一切,綺萍以為康崗一定是被鬼物所迷,亂語胡言。正欲開門找醫生時,有個說鬼方話的異邦人問綺萍:「你家裏有米嗎?我有許多錢,城內賣多少錢,我拿多點的錢替你買下。」

綺萍財迷心竅,走進廚房數算米糧,將白米包好,準備拿給異邦人。
「你幹嗎在我家拉屎!」康崗對在大廳拉屎的異邦人破口大罵。綺萍見勢,急忙阻止其夫:「你瘋了嗎!你現在沒了謀生工具!你要學習包容。」綺萍忍著屎臭和異邦人交易。

神仙應他所說,每天都送來一大堆的自由人,買清康崗家中所有的東西。可是他們每次來都不忘就地拉屎。而康崗的家臭名遠揚,城內人厭惡康崗夫婦,嫌他們太臭,不和他們做生意了。康崗夫婦只拿著些臭錢和袋住先而又砍不了樹的銀斧,對著一坨坨屎活活餓死了。

城內的聽了,都紛紛說康崗蠢,山精不可信。斧頭丟了,就得自己去弄一柄,從來都不用別人送。自己的事,從來也應自己解救。

童話一則

從前,有一個王子很仁慈,相信大愛能夠打動人心。他常常照顧城內的人。他死後人們為他立了一個雕像,雕像上鑲滿寶石、瑪瑙、黃金,他的靈魂就住在入面,人人都叫他快樂王子。

城,在那個年頭被攻陷,大盜洗劫後,人們生活就不再開心。城內的人互不信任,大家生活就越來越差了。但雕像不會動,王子也無計可施。

 

忽然有隻白鴿飛來,向王子說:「王子、王子,城內的人沒房子住,我想到了一個辦法,但卻沒有錢執行啊,你可以幫幫我嗎?」

「可以怎幫?」

「我想那你腰間的那塊黃金皮帶扣,賣掉的錢就應該夠人們安居了。」

「好,反正人們這麼慘。」王子慢慢地說。「你拿去周濟他們吧!」

 

白鴿就啄掉王子的那塊黃金。飛到市內了。

三日後,白鴿飛來再找王子。

「王子王子,城內的人受塞車之苦啊。我想到可以為他們築鐵路,那麼他們就不用堵車了!你可以將你配劍的那琉璃送給市民嗎?我是為他們好的!上次你幫過他們,他們很感激呢!」

「好,反正人們這麼慘。」王子說。「你拿去周濟他們吧!」

白鴿就啄掉王子的那顆琉璃。飛到市內了。

一周過去了,白鴿又再飛來找王子。今次白鴿看起來有點不同,有點胖。

「王子王子,機場的跑道不夠用了。我們可以用錢起一條新的方便百姓,我已經計算過,拿你的白銀盔甲和皇冠,就夠令他有新跑道了!」

「好罷,反正人們還是這麼慘嗎?」王子說,白鴿點點頭。「好罷,你拿去周濟他們吧!」

白鴿就啄掉王子的那白銀盔甲和皇冠,雕像裸出了大理石的健碩身軀,而王子身上,就只餘下雙眼的藍寶石、翡翠褲子和琥珀長靴。白鴿連忙稱王子仁慈,就飛到市內了。

 

「王子王子」肥白鴿喚。「城內有個小胖子在家窩了九年,不見天日,很可憐呀。你可以救救他嗎?」

「城內還有淒慘的人嗎?還是小孩來的。但我身上已無東西可以給他了。」

白鴿問也不問,啄盲王子,奪走那雙藍寶石。

小胖子收到一顆藍寶石後,向戴了一頂鐵頭盔的肥鴿說,「你怎麼這樣蠢,王子有兩隻眼,你只拿一隻我怎夠花!」就帶自己的婆婆,鄰家的陳姨姨和左老師,怒沖沖到去雕像,打算搶走早被肥鴿收起的藍寶石。

小胖子在雕像衛兵面前哭,吸引了衛兵的注意。左老師說:「你地整喊細路!扣你二百分!」,接著就唱「今天我⋯⋯」感化衛兵。那些衛兵見如此怪狀,就變得不知所措。婆婆和陳姨姨就乘亂衝到雕像前面,但她們脫不下王子的褲子、也剝不掉王子的長靴,陳姨姨就情急智生,猛力一推,將王子推倒,摔碎王子的靈魂,剝下那值錢的寶物。

婆婆說:「你真蠢!大理石也不便宜的,能拿為什麼不拿?」但村內的人聽到了胖子一家要搶寶物,也湧到雕像處,四個大媽在爭王子的頭,五個叔台在搶王子的手。

 

然後,也再沒有然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