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與桑的距離

#散文 #青永屍
1.
以前工作的學校轉角有株桑樹。有次,一位年長的女先生採了一盒桑椹,洗淨了分發眾人,我才知道那株是桑樹。
古人養桑極是常見。種桑可以養蠶,蠶絲就是祖先時期嫘祖留給我們的寶物,於是在農戶多半認識桑。小時候讀陶詩,讀到有「雞鳴桑樹顛」之句,只是徒聞其名,未見其形。其實桑樹好像就是農家樂的一分點綴。中學時讀書講到桑基魚塘,又說甚麼魚糞利桑,蠶死利魚,說到生生不息很完美似的;後來去考察才知道,甚麼桑基蔗基魚塘,養肥植物之時,魚就會因富養化而死;如果兩者都「平衡」,養桑、養魚都不會獲利。
至於今日還有沒有桑樹?還有。只要你走路時看到地上一點點藍藍黑黑的污漬,那抬頭的就是桑樹。桑椹皮薄,也沒誰知道桑椹可吃,無人採摘,墜地化成一片深藍。
於是我不禁想,這好像沒甚麼可惜的。誰還會吃桑椹呢?也沒誰會在街上採果對罷?根本不用強辭傷春,為那些沒有人理會的桑樹寫這麼多。
2.
廣州人還會吃新鮮桑葉。南方衛視訪問廣州街市的北人,北人說,「桑葉不是給蠶吃嗎?」如果小心眼的人,就會以為北人笑廣州街坊是蟲。莫說順德人將桑葉包作餃餡,一般廣州人也會買來清炒、或是煎蛋,討個疏風散熱,是個時令菜式。
桑樹混身是寶,連樹皮也可以用來造紙,桑椹、桑樹都可以食用,韓國的桑椹酒也有供港,在百貨公司有售,只是「桑」和我們,好像總有點距離。
其實乾品的桑葉就應該更多人在不知不覺間服用過。到涼茶舖飲的夏桑菊,「桑」就是曬乾的冬桑葉。桑本來在我們生活之間出現,只是我們不太發覺。
香港無人養蠶,也沒有誰會採桑椹,也不用桑葉入藥。桑樹好像只是為我們的都市管理添麻煩。
3.
有些朋友說道在香港難伸志氣。這個是當然的。一個命運被別人掌管的地方,掌權人心胸窄小無知低智,稍有長進者都會被打壓欺負。有志難伸,這就是必然的命運。就好像在一些終日下雨的地方,哀嘆燭火會被淋熄,這應該是點燭人的問題。
這個地方的環境不斷轉變,以往新界的農夫會在田間路上採草藥,按地方的特式認識各處阡陌樹林,香港山林的竹葉、桑葉、大小飛羊葉、木棉治好了不少的人。只是都市化到某個程度,這些樹木花草,我們縱使相逢偏不識,甚至覺得他們添了我們生活的苦惱,都需除之以後快。
這麼小家子氣的地方,只要沒有人認識,縱有甚麼奇能妙用,也被人看成廢物,你說,有誰可以一伸志氣?
4.
我再沒想太多。踏著那些路上那些桑椹污漬回家。

發夢有罪

#散文 #青永屍
太太一直勸我不要老是聽粤曲,但我極嗜林家聲的唱腔和劇目,我還會唱他版本的《胡不歸之慰妻》。自從電話的音樂訂購計劃沒有更新粵曲後,太太就介紹我聽林家謙。林家謙的《特倫斯夢遊仙境》確是上品。
近來有法庭消息說有人在通訊中與人說了發夢事,就失去自由了。
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樣,在辦公室裏很早就知道在香港發夢本來就很危險。
在網上討論區有篇「潮文」叫《如果C朗出生在香港》(又有一版本曰《如果美斯出生在香港》,始見於2013年,不知孰先孰後),譏笑如果任何運動員在香港出世,會怎樣受到香港的「主流」想法打壓。
在好些年前,香港都是沒有論政參政的機會,但在街邊賣指甲鉗都可以養活一家。今日擺賣白蘭花都會被充公,五十元只能勉強吃飽的香港,能養活自己就已經是一個好夢。有些人不甘心,他們在香港成長、在香港受教育,看過繁華看過美好、看過相對公平、看過機會處處,他們做了一場要尋回那個香港的夢,於是成了階下囚。
或者你說我以偏概全、強辭奪理,扭曲了「發夢」所指。還沒慣嗎?這兒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了。但不消多久,你兒女的夢,也要用漢語拼音來發;大家每日的生活就靜候著那些人的鼻息,只要你有「想法」做個反對派,你就注定是「動亂分子」。就算你的夢卑微得似「我夢想是我的兒女不要在危樓下讀書,地震時他們不會在上課期間被壓死」,也一樣要被再教育。也別夢想吃不到有毒奶粉,更危險。
本來夢就是為了填補人生的不足,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。好夢能圓,人生美滿。只是用簡化字寫的「梦」也要逃到台灣去了,這兒還餘下甚麼東西給你做個好夢?
人家說「美國夢」,那是以前的事了。除非你是特定人種或有人脈資源,否則單靠白手興家,今日美國也不容易有上游機會了。而且我們生在香港、活在香港,除非是要去建設人家的國家,不然純為自己發個好夢,也是侵蝕了其他人的資源。
林家聲有段名曲,叫《漢武帝夢會衛夫人》,本是唐滌生寫給薛覺先的作品,林家聲唱得哀慟情真,雖是一場夢幻,仍然教人心痛。在「太逼真的惡耗纏著」的世界,我想只有在夢裏,才可以放膽感到「如此自由」,平安地「再不想說然後」。

一早一晚

(#如有雷同實屬巧合)
#青永屍

海上吹來兼有汽油味的東風。
在崖岸邊,一個泣不成聲的婦人跪在新買的白花前,身邊的丈夫在灑紙錢。天還是灰濛濛,雖然還沒有下雨,但紙牒迴環、還是翻飛不散。
他們聽道士說,枉死的女兒屍首在眼前的海底。他們也知道自己女兒雖然平日閒愁多多,但總不會投水而死。就算投水,浮屍一現,也不可能杳無消息。在女兒失蹤後,他們所有假日空檔都是想念女兒:每一年都去不同的海邊尋覓、每幾個禮拜甚至租船出外聘人搜海,他們總是苦求著海潮會透露女兒身處。
大海無言,但今年有點不同。媽媽有著些怪靈感,令她深信快要找到女兒。在二零二三年的夏天,她再沒有夢到女兒小時候的模樣、也不是帶女兒上學、帶她溜冰的回憶;她反反複複發的夢,就是在一陣漆黑中,幾個鐵鈴相撞的怪聲。
起初媽媽以為自己只是發惡夢,但這個星期每逢晚上四時就會夢到此情此景。

一片漆黑。數聲碰撞。
冰冰冷冷。
然後醒來汗濕,夢一場又似幻如真。求醫問藥,吃了好幾帖補腎湯還是發著這個夢。夫妻商量之後,擲了幾個筊杯,問了方位海域,就開著那輛本為送女兒上課的私家車,帶同祭品去超渡愛女。
忽然下了一場雨,剛才空中的紙牒打落在海面。但遠處卻漏了一洞陽光。紙牒處在驟雨隔阻,漸漸在這對可憐夫妻眼前消失。
花被剛才的大雨打濕。這對夫婦也只好回家。這場雨後,好像一切如常。車泊在路邊,倆口子對望了一下,眼神間互勉著要如常生活。

夜了關燈,街外一聲巨響。
街上一聲號叫劃破了許多人的夢。
壓壞了他們車頂的,是一具穿著睡衣的女屍。
屍身還有血,只是血肉模糊。街坊七嘴八舌,這對夫婦只是覺得不幸。
第二天的新聞沒報導這件事。門房的看更說是二十樓的那個在二零二一年退休的劉警司。

這對夫婦再沒夢見女兒。
生活,還照如常生活。

溝通

#青永屍
她不在很久了。他很掛念。
故事就是這樣開始。

他聽老師說,南方有人玩碟仙和鬼神唱和寫成了詩集;他讀了那幾卷詩,覺得應該不是假的。請來的鬼,要不是文學研究專家,就應該是唐宋時人。從古到今,就有請神問鬼的事,於是他看到希望,兩眼發光想試一試。
因為他和元配關係很差,元配精神失常,也一直吸毒,他連看也不想看這個被強迫娶下的元配。於是他一心只想著自己的愛人。這個愛人雖有所謂名份,不過總不能算入正室。
傷心莫過如此。他所鍾愛的,卻不能結成一對。他的命運被家人、環境所限,每人都視她是小老婆。但一段戀情,其他人怎麼看根本不重要。她有次昏倒了,好不容易才救醒,第一句醒來的話,就是問他是不是在人間。
他的皮夾之中唯一的照片就是在二十二歲香銷的她,也寫著「我的最親愛的玉齡」。

他想盡方法圖再見她一面。燒了紙錢、請了道士,沐浴更衣、也不吃肉。滿心期待可以再見到她的芳容。
最後他聽老師的說話,托人買了一套「靈乩圖」,一心想著別後積來的單思句,於是命家人和他一起推著那小小的碟。只是碟沒有動,燭也沒有動。他懷疑這是不是自己不夠精誠,於是用朱砂親題上「玉齡」二字,是她的小名,可是,人鬼總是殊途,她,也沒有來到。碟勉強動了,還是不成辭章。
家人勸說碟仙是假的。但他知道和她的相思是真的。
「不對的,只是這夜時辰不合,」他這樣安慰自己。於是企盼黃昏、等候靜夜,只是再也不似小時幽會那刻的等到玉人。星辰西下,初曙晨曦,無眠的他在整個夜裏都找不到最愛的人。

她只凝在相中的那一剎。他半生被囚在皇宮,是最後的皇帝,溥儀。

《探究竟》

香港作家常常看到肥皂劇也能傷春悲秋寫上千字,此實為香港文學之奇觀。今天我也來廁身一下香港文學的行列,試試寫寫《天竺鼠車車》的觀後感。
《天竺鼠車車》全名《PUI PUI モルカー》,乃係一齣三分鐘無對白的定格動畫劇。截至2021年1月21日暫有三集。在分享心得前,還得先講一些文學理論。一般來說,我們覺得文學作品感人,是因為我們能夠在文學作品之中,經「移情作用」,將自己套在角色之上,然後「感同身受」體會到故事的真諦。一般看各類具文學性的藝術,如看劇集、小說,打角色扮演遊戲都會有這種經驗。如果讀到一些我們曾經做過的事,就會容易產生共鳴,例如單思病男生聽到林家謙唱的《時光倒流一句話》,大概也會被深深打動;就算是一些我們不會親手做的事,如果我們能夠想像到其意象,或者明白其深意,我們一樣會覺得這作品令人感動。讀《紅樓夢》看到葬花一段,相信大家活在城市這麼久也沒有親身體驗,縱有將落花堆肥也未必會如此心疼,但如果你一念到林黛玉的悲花與自悲,這處共鳴就油然而生了。
但後現代的作品的介體往往不是那麼真實,我們也好像不愛看太過殘酷的真實。《天竺鼠車車》的車本身已是人格化的角色,他們看到社會問題會嘗試解決、他們看到其他人有危難又會幫忙解困;但他同時又是一台汽車,載著警察、司機各色人等;這當然是典型兒童文學的佈置,好似《彼得兔》既是兔又是頑童一樣,《天竺鼠車車》是鼠是車又是一個普通的尋常百姓。
網絡圖片常有一種以「我是誰、我在哪、我在做甚麼」為主題的梗圖,譏諷那些恍了神的人。其實身逢亂世,每日都活在荒謬的社會,問這三個問題根本不算恍神,只不過是日常爾矣。我們每天究竟是在做甚麼,世界是否正常運作,我們都無法分辨,更遑論掌握;如果要看一個熱血主角憑努力改變世界找共鳴,恐怕不易;如果要看一些悲劇來抒發鬱悶,也難找到比眼前景況更絕望的作品來排遣抑鬱了。
《天竺鼠車車》不將讀者拉入任何角色,也不刻意令你找到自己;暗合《人間詞話》的無我,也在那「恍神三問」之中,給你喘三分鐘的一口氣,好使你回過神來,再用餘下了二十三個小時面對殘酷人生。所以這個沒有大起伏大結構的小故事,用打動人心以外的方法,舒大家的心。
讀這一千字讀到如墮霧中,才是正常,因為這篇文章是為了向那些同輩或前輩致敬。如果簡單來說,有些娛樂本來就是為了放空,留白,有時候是令人生舒服的好方法。

求解

1.

大學講師朋友家中苦為鼠患所困。正常人也沒有甚麼治鼠經驗,老師上網向人求救,果不然又有人說養貓治鼠。

提這些建議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。畢竟大家從小看的卡通,甚至童謠童話都說「貓捉老鼠」,別人家有鼠患,建議人去領一頭貓來養,自己只是說句話,貓得其所,人家的問題也得解決,不是好極嗎?

早些年自己任教的學校一樣有老鼠,那時查資料找老鼠的天敵,發現貓不吃老鼠,多半家貓只以老鼠為玩具,如果老鼠體形較大,家貓逃離的情況反而更多;至於老鼠的真天敵,就是猛禽和蛇了,但在教員室野放一條肉食的蛇,恐怕會令大部份「教育工作者」驚惶失措,到最後學校聘來鼠王,放了老鼠藥和鼠膠,老鼠就直接爬上同事的書案上了。

2.

甥女和所有小朋友一樣都要做家課。小小年紀功課多多,但功課怎設計都不及看電視打電玩有趣多變過癮,尤其在做數學習作。有些小腦袋就只會數手指,再抽象一點她們也未能掌握;只是急於要小朋友早早考個博士學位,做個神童自己養活自己是不少父母之所望,因為如果小朋友早些自己解決所有問題,不光自己有面子,自己就不必多費心力了。本來只消做一份習作,家人見小孩這麼快就完成,必然很有潛力,所以就多添一份「補充」。

這當然是家中的優良傳統。其他家人也曾邀我教三歲小兒拉二胡、又極具實驗精神的試試兩歲的小孩聽九因歌會不會較快學懂乘數(按:那些小孩都已長大,這些「實驗」都沒有效果的)。說回甥女,我當然沒那麼有耐心教她;小女孩看著習題,就向大人們問答案;大人看著手機,瞄過習作,三個蘋果就教怎寫3、四張椅子就填上4;小孩直接填寫答案,樂得快快做妥習作看電視,大人也覺功德圓滿,只是這樣看來,學習只會越來越悶。

3.

學車最苦。諸多不明所以的步驟。行車時師傅一直提點,一時要扭到九點、一時要扭到六點;至於幾時扭,我到差不多考試才猛然省悟,根本不消理會這些「指示」,而是眼看路況再作判斷;師傅說泊車這算最簡單,只消記熟就能泊位;一時望左,至於何時望右,我就摸不著頭腦了。師傅當然惱火,因為他已經簡化到只是一堆指令,必定是死記每個步驟,就好能泊位了。

但蠢人如我就對於零碎步驟記不上。不說因何扭一圈,我有時緊張就會扭了圈半,或在扭多少中猶豫,又忘了要轉望另一方預留位置,這當然做不到原定的泊車練習。

後來我向朋友請教,他說不如你試試從手機遊戲中找出原理,然後再試試看;果不然真有進步。

4.

泰國學運,健身室的活體分隔裝置(即那些不做練習但佔著械材看電視的會員)就有獨特的政見發表:就是這麼簡單,拘‧捕‧學‧生‧領‧袖,政亂不就平息嘛。

或者因為消息的不對稱,泰國其實已有不少在地學生領袖被捕;流亡海外的也有不少失了蹤。不知道這些「分隔裝置」是不是指桑罵槐,以為香港還有人未流亡(其實能走的都走得七七八八了罷,走不到的就應該走不到,海陸空大封鎖,不必說為何不坐大飛或私人飛機了),想當然以為「拘捕學生領袖」就可以解決糾紛。

5.

打坐養靜,很易浮起些在腦海突出的聲音。其中一句叫「萬劫可解的配方」。

我猜,這個世上應該是沒有一個方法可以解決所有問題;有些問題關鍵在於未知:

例如:

火星能否住人?

這就是未知的事了。

有些問題的關鍵,在於解決問題之必要條件:

例如:

我稍後能否召喚黃的?

這就看有沒有司機、我召車的時間和路面情況了;

還有些問題是未知的未知:

外星系某行星的星體上能不能住人?

各式各樣的問題,好像真無單一方法或單一答案解決;但如果要人來思考這些事,還是有點原則的。就是「具體問題、具體解決」,在掌握實況後動動腦筋,應該才是實事求是的不二法門。

鬼故事一則

#青永屍

先來說一個自己遇到的小故事。
好些年前,在朋友處寄居暫住,那戶人家是做地產的福建人;戶主的母親經營有道,家肥屋潤住在一房豪宅之中,在家供奉地藏王菩薩,每日誦念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。不過說來有趣,問到這個太太為何敬拜地藏王,原來她以為地藏王名號有地字,自家地產,當然受蔭。如是想當然和直觀,真有華夏古風。
這個朋友相約一同打電玩,一起玩《三國無雙》,在夤夜開始一直打到凌晨;當然,夜靜深沉,又怕擾攘其母,不大可能是燈光通明的。
燈暗人靜的半夜,友問:「你倒咕嚒?」
「不呀,我沒作聲呀。」
「明明很低沉,似是你呀。」
過了一會,到我聽到低吟,就問「你聽到嗎?」
「甚麼聲音?」

「就係『唔』聲。」

我倆其實都沒說過話,也沒有作聲,大廳就只是我和他,和一尊地藏王菩薩。不是水管鳴響,又不是甚麼風聲,分明是人聲來的。
這場遊戲沒有打完,各自回到房間就睡。大家都沒查證那些聲音是否出自神樓。
但從此以後,我對「地藏」更加好奇。只是一直都未有緣份參拜。後來看日本的綜藝節目介紹寺廟,看到地藏不在神社寺宇之內,只是在路旁默立,合眼靜觀蒼生。當初無知,還以為是日本的人嫌棄地藏在地獄而將菩薩摒諸門外。亦因深厭自己無知,找了些其他的地藏王佛像來比較,發現許多中國工匠都是刻一個尋常和尚,就視之為地藏法相。

地藏王處於地獄深處,拯救地獄之中的冤魂和有心改過的惡鬼;明明是無上功德,但這些佛像不似其他菩薩大佛一樣,有背光身光(典型佛像後不就有些「主角光環」嘛,但地藏王像多數沒有),就單持一支禪杖,一盞寶燈,默默渡化亡人。或者地藏王真是一個尋常人,只不過發了一個不尋常的弘願,一直堅持做這些不起眼又不為人世所喜歡的大事,於是就不需要光環、不需要寶衣也有無上光榮。

《地藏本願經》的記載說地藏王本是孝順的婆羅門女,發弘大誓願,也就是我們常說的「我不入地獄、誰入地獄」、「地藏不空誓不成佛」之類的發願,然後轉世成就地藏王菩薩。一念之間,度人無量。在地獄不是留給罪有應得的人才下地獄嗎?
在過簡的世界觀,我們會這樣想。但如果你相信世界的善惡有時很「相對」,這些所為「業力」也說不準。這幾年我們看得夠多冤獄,是非對錯,我們不一一述說。又或者如果人會改變,就算「罪」有應得,那都應得救贖。
地獄深處,鬼聲囂囂火光熊熊;有人甚至說地獄陰森無光,或刑法嚴酷,擾攘地獄當然是教人望而生畏,甚至敬而遠之;反其道而行,自己走進地獄,救人苦難,在最水深火熱處,為無助的人持一寶燈,帶他們生實信心走到安全的路,這不就是無上功德嘛。
這篇文章不是鬼話,而是在無盡的劫難中,為我們氣餒的戰友打打氣,因為有時候我們也有著地藏王的法相,行著地藏王的功德。

一則小童話

很久很久以前的北方有一個王國,國內有一個老農夫,他和他的老伴在貧瘠的麥田耕種,雖然收成不多,但他們卻很開心地生活。
在農夫從墟市回家的路前面,住了一個薄有名氣的莊園主。這個莊園裏寶物珍玩應有盡有,但據說莊園主的老實人爸爸死了之後,這個只讀過小學莊園主的,輟學之後就一直做無賴,只懂得數金幣和花天酒地,對僕人壞脾氣不在話下,對莊園附近的人,也充滿惡意。

有一天,農夫田舍的門口有一頭小白犬在搖尾。農夫就蹲下摸摸小狗的頭,看看他的頸:「是誰家的狗狗走失了?」但狗頸沒有頸圈、也沒有帶子,只是一頭純白多毛的小狗。農婦看到那頭白狗坐在農夫跟前搖尾,就問:「誰家的狗這麼可愛?」
「應該是沒有人養的。你看,牠沒有甚麼頸圈繩索,但在今天一開門就看到牠在搖尾,這隻應該是一隻開心的狗吧。」農夫一邊說,一邊摸著小狗的頭,另一隻手就掏了廚房的一小塊骨頭餵牠。「不如我們養下牠吧。名字我都想好了,我們一直想念的就是遠去成了漁婦的維多利亞,牠這麼依我們,就叫小維吧。」
農婦也拿他沒法,帶著農具下田幹活。沒想到小維一直跟隨在農夫後面,好像要和他一起種田一樣。

一天一天過去,農夫和農婦都笑說小維本應是個農夫,死後捨不得務農才轉世到這兒的。但畢竟兩口子的貧窮農戶要多養頭狗,是十分奢侈的,農夫好像越來越拮据,家中世開始沒糧食了。但雖然如此,他們沒有打算要煮掉小維,一來是日久生情,二來煮掉自己的朋友,好像是甚麼野蠻風俗,怎樣也說不過去。
但這天小維有點不妥,牠沒有緊跟農夫,反而在田上的一處吠叫,又不斷地繞小圈,好像指示著農夫要去挖甚麼的。「是不是小維看到兔子呀?」但小維沒有回應,反正就是耳朵貼著地,也擺著尾巴。
「莫非泥土下有甚麼嗎?」農婦問。
「那小維讓開,我要開挖啦。」農夫用泥鋤挖呀挖,咦,碰到硬物了。
是一個箱子。箱子打開,是一個個的金幣。
「哇,這麼多。」農婦說,「我們可以買點吃的了。」
「不行啦,那不是我們的。」
「那小維要餓死嗎?拿我們要用的,其餘再算。」農夫說不過農婦,兩個人拿了些金幣,就到市集去買食物,他們這天也特意買了好些小維愛吃的豬骨。
市集的人看到農夫農婦忽然有錢買到這麼多的東西,就紛紛討論起來;小維找到金的消息,也傳到莊園主的耳內。
「有這麼好的狗?是北京狗、拉布拉多還是比熊?是柴犬嗎?」莊園主問。
「主人,這些我們不知道。」
「真沒用,帶我去農夫的那塊爛田去。搶那隻狗回來。」莊園主一聲令下,小維就被捉到莊園去了。
莊園主在他剛才遠洋買回嵌滿珍珠的寶座看了看,說:「就這麼一隻平凡的狗?我還以為是頭名貴的狗。算了好了,反正替我找寶物就是。」
但一放開小維,小維就向海邊跑,縱有圍牆隔阻,但小維一心就是要回到農夫家。
莊園主的僕人見狀,回報管家,管家就下令栓住小維,威嚇要餓死渴死牠,然後逼牠找尋地裏的寶藏。
小維不再逃跑,只用鼻子點了點莊園的泥土,家丁挖開下面,全部都是臭不可耐的垃圾。
「這頭是沒用的狗。宰了罷。」莊園主如是說。

在這個時候,想念小維的農夫到莊園乞求領回小維,但守門的家丁說小維已經被莊園丁殺了。農夫說要領回小狗屍體,家丁直說狗是他家殺的,其他家丁已經燒了屍。農夫聽罷,哭成淚人和農婦二人懨懨回家。

看到家中的豬骨,二人又想起小維;看到門口的月光,他們又想起小維。他們在這種愁緒中熬到深夜,還是睡不著。但終究他們都哭累了,在破舊的木床上,他們夢到了小維。

「伯伯,不用傷心。」想不到小維居然說出人話來。「本來我也是因為看到你們貧困無依,所以才來幫你們的。沒想到今日變成這樣了。」小維的聲音很溫柔,就像兒子對父親說的語氣一樣。
「在田的東方有一株洋槐樹,是我和其他狗準備給你的禮物,你放心砍下來,然後弄一隻碗做麵包。其餘的木頭就做柴好了。記得要造一隻新的大碗,你廚櫃的那隻碗缺了個口,快要壞了。要好好照顧自己。」小維叮嚀一番,舔了舔農夫就走了。
農夫醒來說:「昨晚我夢到小維呢。」
「我也夢見牠。是不是我們太過想牠?」農婦問。「牠還說要我們去砍洋槐樹做碗呢。」

「是呀。我的夢裏牠也是這樣說。」農夫拿起斧頭出門就走。
這對老農過了一個月,快要入冬了,他們預備了做麵包的材料。畢竟要公共烤爐能用時,他們才可以去焗麵包。
兩夫婦攪好麵糰,放在碗裏。蓋了一塊布,靜靜地等麵糰發酵。但他們打開布的時候,麵糰卻溢出碗外了。「糟了糟了,是發過頭了嗎?」農婦這樣問。
他們拿起木碗準備倒轉,不對勁,怎麼這個碗特別重?
倒出麵糰,咦,是一碇黃金,碗底有黃金一碇!「是小維吧?」農夫說,「是牠留給我們的。」
農夫已經餓了好幾天,於是農婦拿著麵糰去烤長麵包,自己就拿黃金到市集去買以後一年的糧食。市集的人看到那碇黃金也覺得驚異,紛紛爭道怎麼在這個小農家又有黃金積聚?這些紛紛的議論又傳到莊園,那個木碗又被莊園主盯上。
莊園主這次自己走到農夫家,說:「你這塊田自古以來都是我莊園的一部份。拿你的碗來,不是這個,是倒轉會有黃金的那個。好,用來抵你田債,我就給你繼續在這兒住,你別多事報官,不然我把你的家、和那塊爛麥田都一併燒了。」
農夫千個不願,不是因為那個碗的黃金,而是那個碗是小維給他們的遺物。莊園主命家丁點火,農婦搶了農夫懷中的木碗,乖乖地呈給莊園主。
「算你們知機。」莊園主示意家丁放過老農一家,然後就回莊園把玩那個大木碗了。
他反轉了木碗一遍,空空的木碗還是沒有甚麼東西倒出來。管家就提議不如用來做麵包,因為他們聽到老農也是這樣做。
「對啦對啦。該是這麼大的一個麵糰啦。」莊園主喜不自勝,因為木碗來的麵糰又溢出來了。「發啦發啦,這次發啦」,他親手反轉木碗,碗底居然出了一條毒蛇!莊園主嚇得六神無主,「燒毁!燒毁!」家丁急急救走了莊園主,殺了毒蛇,也燒毁了那個木碗。
「是甚麼邪術?」莊園主口中念念道,「這麼邪門的東西,還是用來害那老不死好了。」於是他命令家丁,將木灰和死蛇拿到農夫田中抛棄,詛咒他們一家。
沒想到一陣狂風將家丁帶來的木灰吹起,嚇得家丁都逃竄回家,而那些木灰,就吹到農夫的一株樹上。
第二天,天下起雪,但那株樹居然開滿櫻花。路上的人都覺得稀奇,怎麼初冬櫻花就盛開呢?櫻花是春天的花呀?農夫家櫻花盛開的事傳到國王的王宮,國王親自去了探視老農。老農見到國王之後,和國王說完小維的故事,眼角又有淚光了。
國王聽了,覺得這對老農無依無靠,但忠厚善良,就接走他們回到宮內,請他們代為養狗,留在宮中養老。莊園主知道這件事後,覺得很生氣,就拿起手邊的杯去灌溉園中的樹,要那棵樹開花,好教國王賞識。怎知那棵樹受灌溉後居然倒下,壓死了王室侍從。

莊園的家丁見狀紛紛逃走,國王的侍衛入園捉捕推樹暗殺國王的元凶,園中只剩下莊園主一人走不動,莊園主自始就被囚在大牢,那些莊園的奇珍異寶,再也不屬這個惡莊園主。

這個故事一路流傳,然後又被編成歌謠。
*本故事據日本民間故事改編。

屍觀點:處處都是危險的培正道

屍觀點:處處都是危險的培正道
[青永屍]
聽到很多人不開心。這個倒也正常。自去年六月起,很多真心愛香港的人就是愁眉深鎖。我們尚幸不受牢獄之災的,就還宜活在當下。
最近廣傳的一張「無關痛癢」的短訊帖,是一名教車師傅與其學生的訓誨。師傅說那學員「未有扭軚就問為何車輛不轉彎」,這篇短訊廣受大家歡迎,更有數千條轉發,不少網民都謔稱九月八日要避開培正道,以祈避過路上炸彈,且望出入平安。

取圖截自「元朗學車 補鐘」群組
取圖截自「元朗學車 補鐘」群組

那段短訊勾起大家共鳴,是因為大家都覺得「想轉彎就要扭軚」、「沒扭軚就不能轉彎」乃是常識,不扭軚就望能轉彎,除非是自動駕駛、或是靠念力行車,否則都是天方夜譚。知行不一,就是如斯荒謬可笑。
但其實在今日危險的何止那條考車的培正道?今日就算不是空著腦袋去學車,只徒步在街上閒逛,稍一不幸遇上那些紀律廢弛的「紀律部隊」,照樣會無辜被虜劫、襲擊。而最惹人生憎的莫過是十二歲女孩與其兄長同時受襲。自從去年七月二十一日元朗襲擊案後,全香港就困在這無法無天的氛圍下空轉。
人人不開心,尋根究底,乃是我們真正渴求的東西一一落空。落空,是一種求不得苦。先莫說那些追求正義、公平、人類幸福的香港人願望落空;就連自詡「港豬」似的香港人,也覺得今日的香港不妥當,那是因為今日傀儡港共的無法無天,一般無權無勢的香港人找不到安全感。而且今日在香港生存,又好像事必要虛偽怪誕:例如以捍衛「兒童權益」為本業的「小童群益會」,居然發表聲明譴責受害者,不談警暴凶悍,只提兒童「應遠離暴力和衝突現場」。若非看到是由他們的Facebook專頁回應,還以為是政權冒充的發帖。

截自「小童群益會」專頁。2020年9月9日

安全感的喪失和黑白顛倒的生存法則,令一部份「有能之士」身體力行,先行移居海外逃離這個荒謬的修羅場。畢竟明知這兒處處凶險,逃走避險,也是「知行合一」愛惜本身。但我們這些打算不走的人呢?
不用煩心,因為方法根本就沒甚麼。更不是盲目說方法一、方法二就可以解套。用駕車繼續打譬如,就是熟習車輛操作,也根據路面情況判斷,心中想著目的地及行車路徑,選定行車線,入彎按彎度就扭動軚盤,該停車時早些預備、減慢車速後慢慢用腳踏剎車;該行車時就輕踏油門,要轉線時打燈。這條路堵死了,一就是耐心等等,再不然就另選其他路;雖然路程遠,但安全駕駛就不會車毁人亡;反正最終的目的地,就是大家本來的目標。

屍觀點:如果真的要論人民質素

[青永屍]
所謂人民質素,也就是我們小時候說的教養。教養是甚麼,也就道德修為。最近施永青在其專欄中說美國人的質素不及中國人,旋即惹起不少有識之士譏評。因為中國人的教養如何,連中國本身的人也不敢恭維,如此低劣的教養居然反被一個地產代理人吹捧,施氏識見如何,大家就可見一斑。
但終究一個國家的人民質素是如何提高的呢?不外在於教育。在第三組別學校工作十數年,所見家長無數、無賴又無數,大抵何樣千奇百怪都司空見慣。具體而言,教養的崩壞就在不教不養。不教,也就是沒有清楚教懂新一代社會規矩及其背後意義。是否可以在文物上塗鴉、是否可以開車輾過古蹟,這些或者有法規說明,但不是應該從教育說服所有人,對有價值的古物要有愛護之心嗎?不尊重古物古蹟的國度,每天都必然會鬧出那些自毁文物的悲劇。不養,也就是沒有令國民吃飽,他們連生活都活不下去的時候,甚麼自私、說謊求存的惡習都習以為常,我們不可能以為人人都是孔聖,吃不飽時的小民是獸性大於人性的,衣食未足,妄圖百姓人人知道榮辱,這個又說不過去的。
今日的中國、香港在教育出了甚麼問題?已經有極多學者指出。大抵都是要維持威權統治,不重視自由和不鼓勵冒險;也不重視社會責任只追求自身一己利益;不講求真相事實只妄求一團和氣,這些問題根本就是香港人一直急需求變的地方。而中國大陸問題更大,因為極權政府的特權體系,德育教育根本就是一場虛偽教育,他們全方位的弄虛作假,一遇問題就遮瞞隱匿,要人民正直、急公好義,只能求一時偶然出然的突變,要全盤變好,仿彿是天方夜譚。
近來湖北武漢肺炎舖天蓋地,虛報病患數字已經是大眾意料之中,大家斟酌再多亦恐無所得。而最令人關注的,應該是社區衛生問題。一個地方整不整潔,其他人會否「樂於」弄髒,這顯然是自律與否、自私與否的最好指標了,遊目四顧,你能找到一片家外的淨土嗎?中國、香港人的「率性」使然,你能找到一個不臭的廁所嗎?如果真的要論人民質素,不如真的仔細反省,好好從身邊的人一一渡化,一一教育,一個家有教養,從而到一個小市鎮有教養,逐步來,也減少沒教養的人湧入,這個城市才有救,這個國家才有救。